吳茗施

 【前文连结】

（一）、（二）

（三）

 

冷静下来之后，我仔细想了一下。

 

不可能是魏政忻吧？他可是我弟耶，难道其实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吗？等一下，他还是个男的耶，我的情人会是一个男的？可我当初拿到钻戒的时候，心里还直觉是个「她」啊。

 

想到脑筋都打结了，头痛死了，讨厌什么事都想不起来的感觉。我烦躁的扯着头发。

 

突然，门外有人敲了门，一个沉静的女声说：「大少爷，蒋小姐来了。」

 

我脑袋里亮了一下。这声音，好听。

 

「进来吧。」

 

门打开，一个身穿黑白女仆装的女人出现在我眼前，只见那个女人，脸上两道细细的眉和眼、白得像雪一样的肌肤，小巧的鼻子和樱桃小口，纵使脸上面一点表情也没有，却遮不住她美如天仙的脸蛋，加上一头清新短发、穿着短袖女仆装和白色膝上裤袜，那性感和清纯的冲突结合，我彷佛被天雷击中脑门，瞳孔瞬间放大，一颗小心脏简直被她萌碎了。

 

天啊！她是我的情人吗？我希望是啊！

 

可惜她一个侧身，离开了门前，蒋芮安很煞风景地从她身后出现，我还来不及上前去叫回那个女佣，蒋芮安就发话了：

 

「大少爷啊，小的我给您拿手机和公司要签的文件来啦。」讲话客气但语气却不客气似乎是蒋芮安的专长，尤其她永远抬着下巴看人的那副样子，以后怎么嫁得出去？

 

跟这臭女人讲话肯定是浪费我时间，不行，我得追媳妇先。

 

我从床上蹦起身，一手拨开蒋芮安，三步并两步用单脚跳出了房门：「等一下！」

 

走廊上晕黄的灯光下，那名女佣一个回眸，用她又圆又亮的眼睛看着我，眼里却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
 

我扶着墙，单刀直入的问：「妳是我女朋友吗？」

 

那一刻，连在旁边一头雾水的蒋芮安都倒吸了一口气。

 

然而那个女佣听到我的话，嘴角往下一垮，原本沉静的脸上却出现了浓重而隐忍的怒意。

 

我一吓，怎么了？不是吗？

 

「谢谢少爷抬举，可惜我不是，告退。」她挤着一双眉，迅速转身，踏着重步走往下楼的楼梯。

 

我像泄了气的皮球，蒋芮安上前搀扶我，将我拖回房间里。我丧气的坐在床上，憋着嘴不说话。

 

蒋芮安总归还是个聪明伶俐的女人，想必她也知道我认为那个女佣就是钻戒的主人。然而她叹了口气，说：「你以前是说过那个香香是你的理想型，但在我记忆里她一直跟你不太亲近。」

 

「她叫香香？」

 

「她叫连子香，你爸妈跟你都叫他香香，只有你弟叫他莲子姊。」

 

我双手紧抓蒋芮安的手腕，满腔真情实意的说：「Ann，我刚一看见她，就觉得被爱神的箭射中心房，她的气质百分之两百就是我喜欢的，好像一块拼图，刚刚好拼在那里。」

 

「魏政宇，你失去了记忆，现在等于是你见她的第一眼，你这样就能断定她是你想走一生的人？」

 

我挺着胸膛：「一见钟情没听过啊？」

 

她皱起眉头，好像不太认同我。

 

「『日久生情，才知情根深重。』」

 

「啊？」我傻了一下。

 

「这是你说过的。」

 

「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蠢话！」我瞪大眼，不敢置信的一手遮着嘴，「喜欢不马上吃了人生还有什么意义！」

 

蒋芮安白了我一眼，「那个香香搞不好就讨厌你。」

 

「她讨厌我？怎么可能！我是她家大少爷！」我皱着眉吼了回去。这女人就爱毁我锐气，害我心碎如雪花片片。

 

然而，蒋芮安伸出一只手指，直指着我，说，「就是这种态度。」

 

我一愣，脑子都打结。

 

蒋芮安看着我一脸不解的样子，只是淡然一笑，好像能懂我为何不解。

 

「我和建成从国中就认识你了，」她缓缓道来，「那时候你就是那种狗眼看人低的样子，在学校里收了一堆跟班，他们每个人都想巴结你，但其实每个人都讨厌你，在背后骂你仗着家里有钱就嚣张。我记得是高二那年吧，不知为何你开始变得很认真，再也不逃学，下课约你去玩你都说要回家念书。高三大家在讨论填志愿的时候，你直接跌破眼镜考到牛津去了英国，还答应你爸要继承公司。回国后，每个人都觉得你是魏家的栋梁，将来前途不可限量。尽管你的个性一直都很外向，但你变得不会像以前用这种跋扈的态度看人了，整个人都成熟了。我和建成也是因为这样，才决定在你下面做事。」

 

她突如其来的一段话，让我从头到脚都愣了。我真的是这样？栋梁这种字眼能放在我身上？我现在想到之后要复职去当总经理，脑袋就胀得要炸了，如果现在的我时光倒流，怎么会想出国念书吃苦？怎么可能答应我爸去管公司？我满脑子只想找到那枚钻戒的主人，窝囊的当个少爷和她享福就好。

 

「我和建成一直想问出你高二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，可是你每次都是笑笑带过，转移话题。」蒋芮安无奈的笑笑，「刚刚那句日久生情，就是你刚回国的时候说的，说的那时你望着窗外，满脸都是笑意，好像春暖花开了一样。」

 

春暖花开。

 

这四个字在我脑里荡漾。

 

我想起魏家大门口那一片奼紫嫣红的花园，脑中忽然浮现了一个画面，只有我和一个模糊的人影，他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，我们两个在花园里奔跑、追逐，他笑得像六月的阳光一样温暖，我笑得跟痴汉一样痴傻。最后我们双双滚在草地上，两旁的栀子花丛挡着我们，我两手撑着地，覆在他身上，脸缓缓靠近他的脸…

 

「魏政宇？」

 

我抖了一下，从幻想里醒了过来。这女人！一切煞风景都是她！

 

「你刚怎么一脸傻样？」

 

「我刚刚好像想起什么了…」我低着头，努力想从那段画面里再挖更后面一点，可是很怕那只是我曾做过的一场梦而已。

 

「想起什么了？」她问，我摇摇手，不想回答，她识相的也没追问。

 

「刚刚被你打断，我今天是来办正事的。」蒋芮安拿起暂放在我床边的一个纸袋，从里头拿出一个精致的白色礼品盒，我一看眼睛就亮了。

 

「这么慢，手机给我！」我一把拿过。我可是在医院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跟她提了。

 

她语气放淡，隐隐忍着不发火：「大少爷，你吩咐说要跟你那支被摔碎手机一模一样的，你知道你那支手机是特别在德国请工厂订制的吗？」

 

「好啦好啦。」我从她手里接过了手机盒子。

 

我拆开了盒子，拿出了那支黑得发亮的手机，五吋弧形屏幕，一体成形金属外壳，外型还是照着我的手掌弧度设计的，手感之优秀，拿起来刚刚好、稳当当。我翻到手机背后，看到了一个精致的银色雕刻，两个飞扬字体的英文字母，S和Y。

 

「这什么？」我把手机凑到蒋芮安面前给她看。

 

「不知道。」她说，「你上支手机就有了，这次跟工厂说要做一支一样的，他们就连字也刻一样的上去。」

 

我细细的看着那两个英文字母。

 

「这会不会是男女朋友的那种名字缩写？」蒋芮安凑过来。

 

会吗？那其中一个应该是我，是我的话应该是代表「宇」字的Y。那这个S是谁？

 

S…S…连子香的香？不…也有可能是魏政忻的忻？靠我为什么还把我弟放在可疑名单里啊，弟弟麻烦你移个位子好吗？

 

我反复摸着那个英文字母，语气平缓的对蒋芮安说：「这个S，钻戒的主人，你和黄建成真的都不知道是谁？」

 

「知道的话还在这边和你讨论个屁？」她挑起眉毛，「而且你确定S就是钻戒的主人吗？搞不好你脚踏多条船没让我们知道啊。」

 

我忍住已经抡起来的拳头，压着语气问：「我在公司里接触过的人，你们应该都认识吧？」

 

「那当然，我是你秘书，黄建成是副总，大人物、小职员我们都认识。上班时间我全程坐你办公室门口，出外也跟着你，接近你的连一只蚂蚁我都叫得出名字。在工作时搞暧昧这种事，我不觉得你有办法在我眼皮底下做到不着痕迹。」蒋芮安邪邪一笑，看起来颇骄傲。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确做事各种周到仔细，我对她是有信心的。

 

「那我家里的人呢？」

 

「你家佣人太多，人又来来去去，但是待得久的、面孔熟的我大致上都知道。」

 

「说来听听。」

 

蒋芮安瞪我一眼，然后眼珠子一转，笑着说：「我刚离开公司前只说我来一个小时，总经理那我今天这样算出公差了吗？」

 

「啧，算算算，整天出公差。」

 

「耶，」她双手高举欢呼，然后拍拍我肩膀，「你失忆后唯一好处就是好说话，以前肯定是板起脸骂一句『请回去翻阅公司常用规范手册』。」她瞬间一脸严肃，模仿我说话，说完似乎觉得像到不行自己大笑起来，我却惊恐地看着她想说这女人是否下午忘了吃药。

 

「妳快给我说！」我忍住掐她的欲望一吼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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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政忻挂上电话后，叹了口气，一个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，一个是自己真正亲生的哥哥，魏政宇到底哪来的魅力，勾的人家从小喜欢到大。

 

碰碰碰碰。魏政忻听到一阵又急又重的下楼声，转头一看，是冷着脸的莲子姊。

 

「莲子姊妳怎么了？」魏政忻走上前一问。

 

连子香还在盛怒当中，深呼吸一口气才终于缓了过来，开口对魏政忻说：「魏政忻，你哥，一定会下地狱，糟蹋人心的人都会下地狱。」

 

「我是不意外啦，但他又干了什么好事？」

 

连子香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地两三句说完。魏政忻知道，莲子姊的冷静只是一种佯装优雅的人生素养。

 

「莲子姊，我总觉得，『他』太傻了。」魏政忻又叹气，「我哥执着到能等他八年，等过这八年的苦，我哥如果哪天想起一切，绝对会拚死拚活追他到天涯海角，逼他实现他答应的事情，即使我们全部人都瞒着我哥，但他们两个一起长大，人生都留下对方那么多痕迹，怎么可能说消除就消除得了。」

 

连子香心思细腻，尽管生气，也不得不认同魏政忻的话。然而她脑袋一转，一个想法就从嘴里吐了出来：「但如果，你哥移情别恋的话，『他』是不是就能如愿了？」

 

「可能吧，但他一定会很难过…欸等，莲子姊妳想做什么？」魏政忻一脸惊恐。

 

连子香哼了一声，精致的脸蛋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，却寒得让魏政忻如临北极圈，心凉透顶。

 

 

 

《未完待续》